我们知道赵季平是从电影开始的,他和电影的渊源非常深厚,先后为50多部电影和数百部电视剧(集)谱曲配乐,他的电影音乐频频走进全球性电影音乐节并获得众多国际大奖。 奥斯卡金像得主、《从毛泽东到莫扎特》的摄影师——美国纪录片著名导演阿兰·米勒曾亲率摄制组,用了大半年时间拍摄纪录片《音乐家赵季平》,他说:“赵季平是中国音乐里程碑式的人物,是中国的约翰·威廉姆斯!” 张艺谋说: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中国电影音乐的历史,不能不谈赵季平。他就代表了这一阶段的电影音乐,他是这一时期的里程碑和巨匠。” 从电影音乐、电视剧作品,到纯音乐会作品,赵季平的音乐创作充满了民族风格和民族精神,他用自己的母语与世界对话,被誉为“最具东方色彩和中国风格的作曲家”。
扎根黄土吸灵气,“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赵季平与电影音乐的“初恋”是从为《黄土地》配乐开始的。 1984年元旦一过,赵季平就和影片的导演陈凯歌、摄影师张艺谋一道,冒着严寒直奔陕北,找寻他所熟悉的民间音乐! 赵季平到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工作后,曾到榆林地区采风,跑遍了全区12个县。这里是陕北民歌诞生地,悠扬粗犷的陕北民歌就像蕴藏在地下的煤油气一样丰富。这次来,他还到安塞找到了农民歌手贺玉堂,一行人蹲在贺玉堂家的石碾子上,听他唱了三个晚上,曲曲不重样。贺玉堂唱得涕泪俱下,他们听得如醉如痴。 电影《黄土地》中苍凉凄美的音乐,由此诞生。《黄土地》中的唢呐声和打击乐,翠巧、父亲和憨憨突然唱起的信天游以及农民求雨的合唱声,不正释放出赵季平对黄土地的深深恋情吗? “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这是赵季平的父亲、长安画派奠基人赵望云对儿子的嘱托,而赵季平正是这句话的践行者。为了汲取民间艺术养分,赵季平睡过西北窑洞的火炕,吃过父老乡亲的百家饭。他的许多重要作品,都与民间艺术滋养相关,与扎实的生活根底相关。
1970年夏,赵季平从西安音乐学院毕业。“当时宣布我被分配到陕西省戏剧研究院,天上炸雷响了一下,我的心猛地一惊,觉得不理想。我最想去的是乐团或歌舞剧院。”没想到父亲知道后却爽朗地说:“好啊,那是马健翎长期工作的地方。你不要满足课堂上学的洋理论,一定要下接地气,去学习民间艺术,从中吸取营养,这样才能创作出反映人民心声、为人民喜闻乐见的作品!” 父亲的眼光和勉励,决定了赵季平此后的人生轨迹。
赵季平在戏曲研究院这个戏曲海洋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是21年。在这里,他跑遍了关中、陕南和陕北,他钻研了秦腔、碗碗腔,眉户、铜川梆子以及外省不少剧种和各类乐器,《中国谣》、《北方的大树》、《说西安》、《听关中》、《这是祖国、这是故乡》等100多首词中,1/3以上的词都是经过他的谱曲插上了飞翔的翅膀,不少在全省、全国文艺评奖中获了奖。此间,由他指挥的大型戏曲剧目不下30部,由他配器的总谱加起来可以拉一架子车。
深入基层,吸收地气,使赵季平的歌曲创作有了丰厚的底蕴。 1987年,张艺谋执导电影《红高粱》,毫不犹豫地选用赵季平作曲。他与赵季平商量,破常规地运用30只唢呐、4支笙和一座中国大箭鼓一起奏鸣,随着姜文“唉——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一下子把生命的呐喊痛快淋漓地表现出来,把中国人的精神不倒和男性的阳刚之气发挥到极致。 赵季平从《红高粱》音乐的成功中汲取了前进的动力,他沿着民族化、现代化的音乐之路“大胆地往前走”。
厚积薄发贵创新,“该出手时就出手”
赵季平提倡“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现代”。他说:“对音乐人来说,民族音乐就是自己的母语,在作品中展现优秀的民族民间文化,并在这一基础上进行创新,这样的音乐家一定会有自己的风格和独到之处。”
1997年,电视连续剧《水浒》剧组让他谱曲,开始写的两首歌,都比较正。考虑到写的是梁山好汉们,若没有个火爆野性的歌曲搭配,难以反映他们的豪情,也难叩到观众的心上。赵季平反复琢磨,回味昔日在山东采风的旋律,顺口从嘴中蹦出了一句“说走咱就走”的山东方言。主题歌《好汉歌》“就是从地方语言中渗出的旋律,”赵季平说,“我小时候爱看豫剧。豫东与鲁西的音调都差不多。这种感觉一出来,我就抓住不放,我把山东地方小调《锯大缸》信手抓来,加以改造,一气呵成写成了《好汉歌》的曲调。” “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水浒》播出后,由刘欢演唱的这首歌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好汉歌》的成功,可以说是赵季平广为吸纳民间音乐元素,长期发酵出来的一种醇香。
艺术贵在创新、贵在探索。“艺无定规,一定要异想天开,打破条条框框,为我所用!” 《秋菊打官司》的音乐构思也是独特的。赵季平看完样片后对张艺谋说,这个片子是纪录片式的,如果把作曲家的主观创作意图放在第一位的话,片子的纪实性就破坏了。咱这次玩个绝的,弄几个老艺人弹月琴,配上碗碗腔领唱,秋菊每走上告状路,跟着乐器就唱一声“走哇——”,观众每到此处都连声叫好。 电视连续剧《大宅门》京味浓郁的音乐是在10天内赶出来的。赵季平把京韵大鼓和京戏揉在一起,还用了京戏里的打击乐。主题歌演唱者胡晓晴见到赵季平说:“赵老师,我唱你谱的歌时,我把自己多年的磨难全唱进去了,唱得我心都醉了,真过瘾!你真厉害,这首主题歌揉进了7种音乐元素——京韵大鼓、京戏、评剧、豫剧、梆子、民歌、通俗歌曲!”
《乔家大院》则晋味十足,赵季平用晋胡等乐器来表现浓烈的地方音韵,还特意将一些山西方言延续在这部作品的音乐走向中。这也是他到山西采风,一路上听民歌晋剧,看地方戏和秧歌,拼命把民间优秀的音乐之美融化在自己的血液中“喷发”出来的结果。 在民族音乐这一母语的基础上创新,在赵季平笔下,写江南的是江南味,写山东的是山东味,写陕西的是陕西味,写北京的,让人一听,是地道的京味。赵季平说:“我的艺术实际上继承了先父的东西。老父亲一直在民间,追求作品的人民性。音乐作品不单要进入音乐史,更要进入人心,这样才能成为经典。”
艺无国界重推广,“中国气派”气象新
身为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的赵季平重视向世界推广中国民族音乐。 赵季平说:“好的音乐是没有国界和地域限制的,要尽量使音乐钻入人们的内心,好音乐足以‘钻心’。” 他在戏曲研究院时创作的《丝绸之路幻想曲》,在西安和大唐芙蓉园里久演不衰;他以唐代词牌创作的大提琴与室内乐《关山月》,被美籍华人大提琴演奏家马友三带到全球巡演。 赵季平应邀到瑞士参加第二届国际电影音乐节。亚洲参加这届音乐节的仅中国赵季平一人。
音乐节上,放映了中国电影《炮打双灯》。影片中赵季平用富有苍凉音色的大笛与交响乐队组合,使黄河岸边农村大院主仆之间的爱情悲剧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音乐节上这样评论:“《炮打双灯》的音乐是东方能够和坂本龙一竞争的对手。”坂本龙一写的《末代皇帝》音乐得了奥斯卡金奖,是电影音乐交响化的典范。
2000年6月,赵季平应德国柏林爱乐乐团参加柏林的森林音乐会。音乐会一开始,奏响了伯恩斯坦、拉威尔等大师的作品,下半场第一个就是赵季平《太阳鸟》音乐的两个片段和乐章;接着又演奏了《霸王别姬》交响叙事曲,足足有20分钟,占去音乐会节目的四分之一! 这是一次面向德国和欧洲观众展现中国气派——中国音乐风采的好机会。演出结束后,他应邀登台与观众见面。整个会场轰动了,掌声经久不息地回荡在林中夜空。“我真正体验到了什么是震耳欲聋,掌声雷动,真正感到我们中国的音乐有如此大的魅力!”赵季平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2011年元月,赵季平在美国举办了中国新春音乐会《印象,中国》,演奏了他的音乐作品,听众们连声称赞:“中国音乐太美了,赵季平的音乐是中国人的骄傲!” 从《黄土地》《红高粱》到《大宅门》《好汉歌》,从《世纪交响》到《和平颂》,除了影视音乐,赵季平的纯音乐会作品同样受到广泛赞誉,他历时3年多时间谱写的大型民族交响乐《和平颂》,更是开了中国民族音乐联合演出的先河。
《和平颂》是为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而作,也是献给在南京大屠杀中遇难的同胞的,2004年4月27日在南京首映,2005年5月在人民大会堂正式公演。全曲共分“大江、江泪、江怨、江怒与和平颂”5个乐章,由南京民族乐团、香港中乐团、台北市国立乐团300多人联袂演出,后又在我国香港、台湾地区和国外的新加坡等地演出,均大获成功。
赵季平现任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电影音乐学会会长、陕西省文联主席、西安音乐学院院长,不论事务多么繁忙,他仍会抽时间下乡采风。在他眼中,“那些看似不起眼、看似下里巴人的民间音乐,极具闪光。它们能在音乐创作中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毫无疑问,这就是民族音乐的力量!(孟西安 刘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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