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音乐家在演奏,居中者吹奏竖笛。资料图片
音乐家手中的乐器自左至右为排箫、恰朗戈和竖笛。资料图片
1、历史中的安第斯音乐
安第斯音乐的自然纯朴、回肠荡气与安第斯山区的自然环境和印第安人自然纯朴的生活息息相关。同时,安第斯音乐也随历史的变迁而不断演化,它渲染着印第安民族文化的斑斓色彩,反映了安第斯地区印第安人的生存和心理状态,并代表着他们崇高而神圣的艺术追求。
安第斯音乐,顾名思义,产生于安第斯山脉沿线,地理上包括秘鲁、厄瓜多尔和玻利维亚山区,以及哥伦比亚中部,阿根廷和智利北部地带。最早可追溯到印加帝国统治前的纳斯卡、莫奇卡和奇穆文化,当时的音乐演奏大多伴随宗教祭祀仪式,用来祈求丰收和安康。音乐的旋律、节奏和歌词来源于人们的日常生活,用来歌颂神明与自然,他们以音乐和舞蹈的形式祭拜自然与神明,祈福于河流、山川、湖泊、太阳和月亮,向苍天呼唤、向大地献礼,有时人们在田间劳作,歌声响起,人们仰首望天、俯首作揖,通过音乐的演绎表达对自然造物的顶礼膜拜。
从后来出土的考古遗迹,可看到当时印第安人使用的简易乐器,如铃铛、号角、笛子、箫、哨子等。
而从哥伦布1492年发现美洲新大陆以来,印第安人的宁静生活霎时被打破,他们的生活重心也随之发生变化,开始遭受西方殖民统治的长期压迫与剥削。印第安人的历史成了一部催人泪下的血泪史,此时安第斯音乐风格凄婉苍凉、如泣如诉,携带悲壮与抗争、呐喊与哀鸣,反映了殖民统治下印第安人的悲欢离合。此时印第安人的音乐风格和表现形式也慢慢发生了变化,逐渐融入弦乐、管乐和打击乐的其他乐器。
创作于1913年的《山鹰之歌》便是秘鲁作曲家丹尼尔·阿洛米亚·罗夫莱斯(Daniel Alomia Robles)基于18世纪一名反抗西班牙殖民者的秘鲁战士的故事,并结合安第斯矿区受外国企业主压榨的秘鲁劳工的反抗史所作。战士因发动反抗殖民者的起义丧生,传说死后化作一只山鹰,飞越苍穹、穿越高山,翱翔于安第斯山脉,他的传说永世相传。而顽强反抗殖民者的秘鲁劳工,就像飞翔在安第斯山脉上空的山鹰,梦想冲破束缚,回归无拘无束的大自然。这首名作也被列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成为安第斯文化的旋律代表,并陆续被不同乐器演绎成多种音乐版本。
特定时期的音乐和文学艺术一样,也是反映社会风貌和人物心理的一面镜子。拉美各国陆续独立解放后,艺术家的音乐创作多反映社会现实,安第斯音乐作曲家和演奏者在创作中呼吁社会公正,音乐铿锵顿挫、激昂奋进,试图展现一个民族永不服输的民族精神。音乐风格也受到非洲黑人音乐、东方音乐以及其他欧洲国家音乐的影响,形成了新世纪更具特色的现代安第斯音乐。
2、当今安第斯音乐
进入21世纪的拉美社会,印第安人的权益和地位逐渐受到重视,当社会安定、人民安康并享受欢乐之时,此时的音乐节奏变得轻盈欢快、活力四射。一种安第斯音乐风格是狂欢式的节庆音乐,厄瓜多尔青年音乐家莱奥·罗哈斯(Leo Rojas)的《天空》(Celeste)、《朋友》(Amigos)和《我们来跳舞》(Vamos a bailar)都属于这种欢快曲风。当旋律响起,振奋的鼓点声与喜悦的摇铃声交相呼应,在层出不穷的敲击和现代吉他韵律的烘托下,悠扬动听的主乐器排箫出场,短促而铿锵有力的节奏振奋人心,让人不由得闻声起舞,心情愉悦,仿佛与众人围坐在篝火前,进行一场夏日的狂欢。《朋友》一曲还俏皮地融合歌手的弹舌音与呼唤声,活泼轻快、动感十足。除了现代音乐的欢快曲风,莱奥·罗哈斯还擅于演奏自然之歌,如《彩虹的颜色》(Colors of The Rainbow)、《地球母亲小夜曲》(Serenade to Mother Earth)、《寂静雨声》(Silent Rain)、《地球之歌》(Earth Song)等曲风悠扬空灵、恬静曼妙,笛声箫声袅袅不绝地演绎出自然界的千万种声响,美妙绝伦。笔者曾看到莱奥·罗哈斯在大自然中的排箫演绎,瀑布前、河流旁、高山下,他融入自然,深情地陶醉在生命的律动中,跟随自然的节奏吹起悠扬深远的箫笛,那曲风灵动飘逸,直指人心,让人赞叹自然造物与人类演绎的绝美融合。
与莱奥·罗哈斯喜欢在自然中演奏一样,很多安第斯音乐家都钟情于融入自然创作。他们在开阔的大自然中演奏歌唱,通过音符与灵动的自然交流沟通,音乐具有很强的带入感和神圣感,这种自然风格的演奏往往摄人心魄。 如秘鲁乐队“印加黎明”(Alborada del Inka)便属于这种风格。他们身穿印第安传统服饰,有时头插羽毛、身涂彩绘,走在街头、深入古迹、隐匿山林、驻足溪边,他们在一切与自然接触的地方精湛地演奏各种印第安长笛和鼓类,有时融合现代的电音和乐器,笛声空灵婉转、悠扬动听,加之暗流涌动、充满活力的电音衬托,体现了极富感染力的安第斯现代音乐的全新风格。他们的歌曲创作大多指涉自然,描绘特定的自然现象,如《拂晓》(Alba)、《太阳之歌》(The Song of The Sun)、《黑暗岛屿》(Dark Island)、《飞翔的秃鹫》(Flying Condor)等,灵动而富有穿透力的音符仿佛让人置身于云雾缭绕、层峦叠嶂的安第斯山中,让人感受到百鸟啼转和野兽奔跑的热带雨林;亦有描写印第安人生活场景的歌曲,如《舞蹈的头领》(Bailando Caporales)、《土著人》(Nativos)、《假面舞会》(Danza de mascaras)等,那热情欢快的鼓点和铃声仿佛邀请听者跟随异域风情的土著人一起载歌载舞、围绕篝火举杯相庆。
3、独特的安第斯乐器
安第斯音乐使用的乐器品种多样,基础乐器如竖笛、排箫、恰朗戈、沙槌、摇铃和各种鼓类。现代安第斯音乐还融入西方乐器如电吉他、电贝斯、键盘、小提琴、竖琴等,创造出风格迥异的现代安第斯音乐新曲风。
在所有乐器中,占主导地位的要属排箫,它是安第斯地区最古老的乐器之一,也最具安第斯文化特色。古时印第安人用木、石、陶土和金属制作排箫,现代多用芦苇、竹子、甘蔗等植物根茎。排箫造型有平面、弧面,也有单排、双排,依据音管的多少和长度分高低音两种,高音嘹亮柔美,低音深沉醇厚,形成的乐音随气流在音管中的震动周期和频率变化而变化。吹起宛如风声,音色空灵飘逸、纯美自然。
竖笛在安第斯地区被称作盖纳(Quena)或品库约(Pincullo),传统是由竹子、木头、骨头和陶土制成,长约50厘米,前后共七个孔,前面六个手指孔,后面一个拇指孔。竖笛可用来独奏或伴奏,吹奏的曲调风格多变,有时如山风呼啸,有时如细语低吟,既可高昂粗犷、跌宕起伏,亦可柔美悠扬、脉脉含情。
恰朗戈也译作小五弦琴,是一种高音弹拨乐器,形似小吉他,有10根琴弦,两根为一组,故作五弦琴,音区较高,接近欧洲的曼陀林。在秘鲁、厄瓜多尔、玻利维亚等国人们曾用犰狳的甲壳做琴体,而如今多用木头和葫芦替代。恰朗戈的音色铿锵嘹亮、清新悦耳,常演奏和弦并伴奏其他乐器。
安第斯音乐中的鼓种类繁多,有手鼓、棍鼓、小鼓、大鼓、长鼓、木箱鼓等。长鼓(Bombo)是一种双头手鼓,鼓面通常用牛羊等动物皮制成,可用木槌或棒子敲打鼓面或鼓腰边缘,鼓面音色深沉、鼓腰清脆亮耳,声音与振动相结合,敲击的鼓点活泼明快,常用来伴奏其他乐器。木箱鼓(Cajón)是源于非洲人而后引入安第斯地区尤其是秘鲁的乐器,它形如长方形抽屉,一侧中央开气孔,背面封有树皮布或鼓盖子。演奏者可以骑在鼓上敲打侧面或手指轮鼓,亦可提着鼓敲击鼓面和鼓身,还有加上踏板,用脚敲击演奏的方式。不同打击方法产生音色不同,有浑厚低沉声、也有清脆明亮声,形成多样的曲风伴奏。
总之,安第斯音乐中既有如排箫和竖笛这样的管乐器,也有恰朗戈、吉他、竖琴这样的弦乐器以及大鼓、木箱鼓这样的敲击乐器,种种乐器配合演奏,构成了如今风格多样、类型多变的安第斯音乐。如秘鲁的瓦伊诺舞曲、亚拉维情歌和瓦安卡颂歌;厄瓜多尔的圣胡安尼托舞曲、晨曲和摇曲;玻利维亚的卡波拉雷斯舞曲、多纳达舞曲、印加舞曲、奎卡舞曲和奥鲁罗驱魔舞;哥伦比亚的班步科舞曲和瓜比纳歌谣;阿根廷的恰卡雷拉舞曲、奎卡舞曲和桑巴舞曲以及智利的托纳达舞曲和奎卡舞曲等。
安第斯音乐随拉丁美洲历史的沉浮、变迁发展与演进,反映了千余年来安第斯文化的沉淀和艺术创造,包含安第斯民族的情感与精神、灵魂与思想,从最初的原生态音乐到如今的流行曲风,安第斯音乐已经深深地融入了印第安人民的血液中,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如今,安第斯音乐在世界范围受到认可并得到广泛传播,尤其得益于一些安第斯国家艺术家的推广与发扬光大,如玻利维亚乐队萨比阿·安迪纳(Savia Andina)、洛斯·哈尔卡斯(Los Kjarkas)和卡拉·马尔卡(Kala Marka),智利乐队基拉帕云(Quilapayún)和因迪—依依玛尼(Inti-Illimani),阿根廷乐队洛斯·卡尔卡斯(Los Calchakis),厄瓜多尔音乐家恩里克·马雷斯(Enrique Males)和莱奥·罗哈斯以及秘鲁音乐家劳尔·加西亚·萨拉特(RaúlGarcíaZárate)、曼努埃尔恰·普拉多(Manuelcha Prado )、乐队印加黎明等。这些安第斯音乐家以其卓尔不群的艺术才华,深情融入风光旖旎的拉美大自然,真情演绎出一曲曲震撼人心的音乐作品,犹如屹立不倒的安第斯山脉,向一代代人民讲述安第斯民族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