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伟与施光南
昔日又昔年,一曲“希望”歌不胫而走,那就是由晓光作词、施光南作曲的《在希望的田野上》。2018年,浙江歌舞剧院将这首歌曲的歌名作为剧名,制作了一部反映“人民音乐家”施光南艺术人生的歌剧,并于当年11月初在杭州首演。观剧专家中最特殊的一位,是词作家、剧作家,施光南的老搭档韩伟,我多年未见的“韩叔”。这部歌剧中,有他与施光南的一段故事。
简短而深情的序曲后,幕启。歌队唱出《昨夜星辰》,其中一句唱词是“几颗获得永恒的生命”,另一句是“每当想起你,就唱起你的歌”。看过戏后,我就“永恒”这个概念与编剧喻荣军做了沟通:1990年施光南去世后,我编发了李源潮撰写的一篇长文《施光南的歌》,文章结尾写他们某年去山海关,在老龙头,长久眺望大海的波涛,施对李说:“望望后面的高山,看看前面的大海,你会体验到什么是不朽!”我对荣军说,这个“不朽”就是永恒。光南去世后的某年,朋友们举办他的作品音乐会,当时我写了一篇短文,题目是“想起光南唱起歌”。这个题目与《昨夜星辰》中的歌词,无疑都受了《打起手鼓唱起歌》的启发。可以说,这也是我们与光南的一点心心相印,所以一下子就促生出我的回忆,拉近了我与这部戏的距离。
某场戏,光南和阿丁(婚后施光南对洪如丁的称呼)在家中的钢琴旁。这时候韩伟出现,问光南收到歌词没有?光南制止韩伟再说下去,告诉阿丁他新写了一首歌,韩伟配了歌词,要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光南唱出《打起手鼓唱起歌》,女歌者和歌队的歌唱陆续叠入,展开一幅欢快的场面。坐在观众席里的韩伟,一听到台上的光南叫“韩伟”,几乎就要应声而起;他刚才似乎瞬间“出戏”,现在又差点“入戏”了。他仍清楚记得写这首歌词那天的细节:他去海河游泳,游完后坐在岸边,看着光南寄来的旋律谱,边哼边写,很快就写出“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翻山坡……”一共写了三段,但每段都偏短,可他又没有新的灵感,就写了“来来来……”那意思是光南你看着办吧,“来来来”有多少小节都随你。回单位的路上,他把歌词装进信封,扔进信筒。大约两个月过后,韩伟从收音机里听到这首歌:噢,施光南的新歌,好听!谁唱的?这不是我填的歌词嘛!一时间,韩伟很是得意。
在剧中,韩伟告诉光南,有人说你的歌是靡靡之音。光南说现在该写歌剧《屈原》了;又一场景,在光南家。他彻夜未眠,修改歌剧《屈原》的音乐。阿丁希望光南写点别的歌,光南叫女儿来试唱他改写的《屈原》中婵娟的唱段《离别的歌》,他指导女儿,一句句唱……这些都有事实依据,引发了我的回忆。
当年光南和韩伟工作和居住过的天津歌舞团旧址——沈阳道3号,我曾多次去过,还在韩伟家借宿过一宿。1990年3月,中央歌剧院演出了音乐会版歌剧《屈原》。次日座谈,光南因随团去巴基斯坦出访而无法到会,他写了一封信,表示回国后将认真考虑或采纳座谈会上提出的修改建议。音乐会和座谈会时我都以记者身份到场,他的信,曾在座谈会上宣读,果然他一回来就迅速投入到修改工作中。万万没想到,就在修改《屈原》的时候,他突发脑溢血,一头栽倒在钢琴旁,那是4月18日早晨,他五十周岁之年。二十多年后我到金华游走,去金东畈田村参观艾青故居的回途,路过施复亮、施光南故居,进去瞻拜时,我看到一个展柜里陈列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手稿,纸面已霉点斑斑,不禁唏嘘,只叹自己无力改变其命运。感谢金东不忘光南,于2017年修建了施光南纪念馆,想必今后这些手稿会得到妥善的保存。
与韩伟在杭州分手后,我俩在微信上继续联系,得知天津音乐学院最近上演音乐剧《施光南的故事》,韩伟以编剧的身份介入。他在演出致辞中说,我和光南是老校友、老搭档,我要向院领导和制作人马梅致敬,你们选择了这么好的题材,让“天音”人振奋、自豪!我也要向自己致敬,一个七十多岁的病老头,听到母校的召唤,我来啦!这台戏,校友唱校友,教授演学生,台上青春无悔,台下掌声雷鸣!峥嵘岁月霜染鬓发,《施光南的故事》如诗如梦……
于其前后,我赴渝观看重庆歌剧院的新剧《尘埃落定》,演出的地点是位于重庆南岸的施光南大剧院。抖落身上的雨滴,步入剧场前厅,迎面即见光南的浮雕、照片和生平简介。我特意在浮雕前留影,仿佛与光南重逢。
最可告慰光南的是,2018年12月18日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大会上,共有一百位改革开放杰出贡献人士被授予“改革先锋”称号,施光南名列其中。他的夫人洪如丁到会接受证书。施光南,被誉为“谱写改革开放赞歌的音乐家”。
二十八年前,施光南走了;二十八年后,他的英名还在,他的歌依然传唱,他的故事写入歌剧、音乐剧中。这一切足以证明,施光南和他的歌,与时代共存,与人民同在,并将走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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