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果戈理诞辰210周年。立陶宛国宝级导演里马斯·图米纳斯率其创立的立陶宛VMT国立剧院来到“2019上海·静安现代戏剧谷”,带来讽刺戏剧《钦差大臣》。
从《叶甫盖尼·奥涅金》到《三姐妹》再到《钦差大臣》,图米纳斯非常善于把文学经典搬上戏剧舞台。他曾在莫斯科戏剧艺术学院学习,艺术基因与俄罗斯戏剧精神一脉相承,同时,受到俄罗斯深厚文学底蕴的深刻影响,他擅长挖掘潜伏在文字之下的深刻内涵,对剧作进行细节的诗意处理,激发观众的情感。对于今天的戏剧创作来说,他曾说:“我和我的演员要试图沉入湖底,去挖掘潜藏在文字之下的东西。”
文学经典的舞台改编一直是戏剧界关注的话题。在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图米纳斯就畅谈了关于经典文学舞台化的种种,他认为,戏剧与经典文学的目标是一致的。
问:保留经典小说在当代舞台上的地位,是否重要?舞台创作如何超越文学的想象空间?
里马斯·图米纳斯:经典的神圣使命是和谐世界,再没有比这更美丽、更高贵、更睿智的了。读书人和戏剧爱好者都能体验到快乐,理解生活和它所提供的快乐,戏剧与经典文学的目标是一致的。
同时,舞台为观众提供了一个艺术的综合体。众多的艺术在舞台上相遇:音乐、美术、表演、服装、灯光等等。所有的艺术和人、演员在一个点上相遇。每件事都是在此时此地发生的,无数个时空在这里孕育。这是舞台的神圣使命——赋予相遇的喜悦和创造不同世界的奇妙。
对我个人而言,今天在选择舞台呈现的时候,经典是关键。但我是开放的,我也期待着一个更有趣、更强大、更有意义的当代戏剧样式的出现。
问:面对经典,建立全新舞台的美学想象需要面对哪些挑战?
里马斯·图米纳斯:当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三样东西:童年的味道,面包的香气和几个世纪前的声音。当然,真正的历史很难被听到,建立想象力也很复杂。为了听到那些个世纪的声音,你得有敏锐的耳朵和直觉。你需要仔细地聆听、沉思、放弃噪音,学会接收来自天堂的声音,这很困难。你需要疏远——远离剧院,远离舞台,不是在舞台上生活,而是让自己和演员穿越历史事件,去往当时的生活和社会现象中。
舞台不是博物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去修复它,而是把所有能够收集到的信息,在舞台上予以呈现。在这里,我们通过故事及表演的方式最终实现了那些久远的愿望。
这一次,我们把果戈理的《钦差大臣》带到上海。舞台设计师阿多玛斯·杰寇斯基为这场演出创造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一个飞翔的教堂。它提醒我们需要回到生命的起源,回到每个人所必需的神圣真理。否则,将会有一场大灾难降临。有时唤醒一个人是必要的,而戏剧就是最好的方式。
我喜欢俄罗斯20世纪知名画家马克·沙加尔。在他的画作中,神殿漂浮在大地之上,使人相信真理没有离弃人,而是人背弃了真理。如果你违背了律法,背离了道德,损害了良心,那么上天不仅不会宽恕你,接受你,安慰你,同时还会充满报复和毁灭的力量。
问:您提到,个人的经历是影响您创作的重要因素,在《钦差大臣》中有没有您“童年的回声”呢?
里马斯·图米纳斯:的确是。我的父亲是相当严格的,我嫉妒那些孩子的父母温和、安静、幽默的模样。《钦差大臣》中的主角赫列斯塔科夫的父亲对他也很严苛,他并不爱赫列斯塔科夫。赫列斯塔科夫是一个极度孤独且缺爱的人,直到在村庄里遇见了费约陀罗维奇。费约陀罗维奇也没有孩子,两颗孤独的心一见如故,他们是有关联的灵魂,正如在最后一幕费约陀罗维奇固执的坚持:“让他回来,让他回来,我不在意他是否撒谎欺骗……他本可以成为我的儿子……”这个“父与子”的关系特别打动我。
问:当代剧场的功能是去净化、唤起人们心底的神圣,还是发现问题、针砭问题?
里马斯·图米纳斯:《钦差大臣》虽然是一部讽刺小说,但舞台化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去嘲笑剧中的人物,我们接受他们当时所身处的复杂的生活,毕竟他们生活在一个墨守陈规的时空中,他们从未想象过不同的生活。
果戈理、普希金、契诃夫和莱蒙托夫(与所有俄罗斯文学一样)的共同特征是对人生真理的渴望、对生命永恒的追求,戏剧能让观众感受到那一刻的神圣。他们被允许在剧院里感觉到自己是与死神隔绝的。我们的维尔纽斯小剧院是30年前在立陶宛成立的,建院时的首演作品就叫做 《不会有死亡》(There will be no death)。今天我们依旧要让观众相信,剧场里是有永恒的,它能够超脱俗世。这是个伟大的使命——说服观众并邀请他们成为创造者、主宰者,感受生命永恒的力量。(本报记者:童薇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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