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原名王兰淑,参加革命后更名为朱霞。
听母亲说起过名字的出处,《南史刘怀珍传附刘吁传》:“吁超超越俗,如半天朱霞。”“半天朱霞”比喻人品高尚,超凡脱俗。由此不难看出,母亲追求崇高的人格品质,向往人生的理想境界。
青年时代的母亲就读于北平私立京华高等艺术专科学校,就是在这里,她接触到了中共地下党,背着家庭并更改姓名。1946年在地下党的带领下奔赴解放区,先在华北联合大学音乐系学习,这期间,母亲谱写出了她的处女作《我们学习在战斗间》。第二年,母亲参加了晋察冀军区政治部抗敌剧社(现北京军区政治部战友歌舞团)。1955年,妈妈转业到地方,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外国音乐组做音乐编辑及录音导演工作;后调任中国广播说唱团任副团长。“文革”结束后,妈妈就职于中国广播艺术团,从事专职作曲直至离休。
我童年时期,母亲很少有时间陪我们兄妹,她的单位在西郊复兴门外,我们家在位于黄寺的总政大院,乘坐公交车上下班的母亲每天早出晚归,无暇顾及我们的生活,我和父亲及哥哥都是在大院食堂里吃饭;每到周日能吃上几顿母亲做的饭菜是我最期盼的时光。母亲最擅长做焦溜肉片、红烧肉炖粉条、韭黄猪肉馅儿馄饨、摊鸡蛋葱花饼……至今想起齿有余香。
母亲一生的爱好是读书看报。喜欢喝茶,但不讲究;在着装上也不同于一般的女性——所有的服装款式均按照军装的样式剪裁并订做,风纪扣系了一辈子,解放鞋更是穿了一辈子,军人的气质一直在她身上保留着。
母亲天性乐观豁达,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她一筹莫展的样子,特别是在劳动下放的日子里,这种性格显得尤为突出和宝贵:她经常情趣盎然地把花种夹在信封里寄给我们,教我们如何栽种;把在干校挣的一点儿很少的“工分”,为我积攒下各种漂亮的花布,带回家来。
父亲和母亲都从事音乐创作,生活上他们互相关爱,事业上是最好的搭档。父亲田光上世纪80年代中期因声带癌变不能正常发声,母亲便是父亲音乐创作上的视唱第一人。母亲还是父亲歌曲创作上的首位鉴赏者,父亲的一些作品中,常常保留着只有作为儿女的我们才能分辨出来的一些来自母亲的灵感。
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母亲共同创作的歌曲《焦裕禄赞歌》,以及为瞿秋白的词谱曲的《赤潮曲》,曾在一代人心中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那些歌曲中包含着父亲母亲心灵碰撞所产生的激情与乐思,所以其旋律长存于儿女的心中,是父亲母亲为儿女们留下的最珍贵的纪念。
我的家庭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可称得上是音乐界的沙龙。客厅挂有一副书法家张澄寰先生送给父亲母亲的对联,“好曲吟遂唱,益友去复来”,恰到好处地将父母的人品及家庭的氛围作了形象又生动的概括。有朋友说,“这副对联的切入点很准确,它必须是挂在田光和朱霞的客厅里,才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1996年,72岁的母亲患上了脑血栓,从此卧床不起,我们便再也没有听到她那清脆爽朗的话语。2014年12月5日,母亲平静地走了。
父亲和母亲一起长眠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墓碑上的条幅为“光灿霞蔚,音乐人生”。碑文是这样写的:“长眠在这里的是作曲家田光先生和夫人朱霞女士。霞光相伴,他们将毕生的精力与才华献给了祖国的音乐事业。田光先生的传世之作《北京颂歌》跨越时间,历久弥新。岁月记忆着他们创作中的激情与碰撞、交融与契合。光灿霞蔚,音乐人生,是他们生活与事业的完美写照。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那激昂的旋律中。”
“光灿霞蔚,音乐人生。”确是父母双亲的真实写照。
▌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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