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书文
暑相连的日子,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为了躲避“上蒸下煮”的闷热,周末驱车回老家享受山里的清凉。
今年雨水多。夜里,没有风声,没有雷鸣,一场大雨便悄悄地泼洒下来。山雨时急时缓,时落时歇,夜幕中,只听见“刷刷刷”的声音由远而近,又由近及远……静夜里的雨声,比白昼的雨声更有一种感觉,像是催眠的神曲,舒舒服服地让人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隐约听见轰轰隆隆的声音,就知道天河涨水了。
老家名字叫对石,在怀柔北部深山区,燕山褶皱中的天河川内,是北京北端的诗和远方。川与沟不同,平坦宽敞些的沟谷即为川,它是沟与谷的升级版,更为大气。特别是川内的天河,一个极为神奇和美丽的名字,千百年来风雨兼程,默默奔流,带来了大山的庄严与灵秀,也带来了塞外的刚勇与活力。
天河源远流长,发源于河北省丰宁县杨木栅子乡,是白河的支流,全长80余公里,沿河两岸分布着30多个村庄数万村民。支流龙门店、老朝阳、四平台等10几处溪泉,这些溪泉清醇甘洌,冬暖夏凉,长年流淌,汇入天河后,一路由西北向东南奔流不息潺潺而过,由宝山镇孤山脚下再入白河,为首都百姓提供了优质的饮用水源。
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而天河河谷坡陡流急,河水似从天而降——这才是真正的天河。天河川最初叫做“天克力”。天克力意为“边界”,是用蒙语命名的一条川谷。明朝后期,这里曾是蒙古东、西四旗的交界。史籍记载,蒙古朵颜卫天克泥丸部驻牧于此。“天克力”与“天克泥”的字音十分接近,也许这便是“天克力”得名的原因。山环水绕之处,当年游牧民族与关内汉族融汇往来,走出了川谷内商旅贸易的重要通道。
解放战争时期,天河川作为党领导下的冀热察革命老区核心地带,老区人民在艰难困苦的岁月中,运粮筹款,救助伤员,踊跃参军,奋勇支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了积极贡献,天河川成了红色的河川。
我出生在天河岸边,是个喝天河水长大的天河人。甘醇清澈的天河水,像母亲的乳汁滋养着我。在我的心里,天河神圣纯洁,不容亵渎,她就是我们的母亲河。
想起小时候,每到夏季,看到发河涨水,就邀约小伙伴拿筐头到河边捞鱼。浑黄冰凉的河水,呛得鱼无处可逃。鲫瓜、鲶鱼、红翅、白漂子,随手可得,都成为我们筐头里的收获。用柳条把这些大大小小的野鱼穿起来,沉甸甸地提在手里,光着脚,挽着裤腿,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摇摆着走回家。捞鱼的乐趣胜过了吃鱼时的口腹之快。
天河的美还美在两岸群山的峻峭。大山守望着天河,天河滋润着大山。虽然天河川内没有名山,但群山连绵不绝,峰峦叠嶂,山山岭岭都景色秀丽,令人神往。百里河川,千米以上的山峰就有白菜顶、狼窝高尖、八股山、平安梁等七八座,最高的白菜顶主峰海拔1553米。这些高山,有的山势险峻,植被茂盛;有的林草丛生,幽静无人。这些山,小时候几乎走遍了。那时无数次亲近它,只是为了在山上打柴火、割荆条、刨药材。大山无私的奉献,给了我们赖以生存的无尽宝藏。现在的山林荫蔽日,植被丰富,可村子留守的多是老年人,很少有人进入林子,那里也就成了野猪、山鸡、狍子们的乐园。
雨还在下,雨幕在前山翠绿的松林映衬下,丝丝缕缕飘然而过。透过雨幕,我看到了一帘瀑布,从南山崖壁上飞泻而下,在山谷内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这是久违的瀑布!水流淙淙,就像大地心脏的脉搏,有节奏地跳动,庄严而深沉。
急急推开家门,看到雨落水涨,河面变宽。湍急的河水,流过舒缓的坑潭,打着漩儿,翻着滚儿,一个浪头托起一朵浪花,一团团,一簇簇,像是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呼啸着急急奔走。水缓处深沉汹涌,水急时畅快淋漓。河水冲击石头发出哗哗哗的声音,这便是天河的歌声。
我喜欢聆听天河放歌的声音,静看河水奔流,感受天河的气势。家在村边,沿河而居,天河流水自有她的音韵,她的气息,打小就耳闻目睹,烂熟于心,任谁都无法替代和复制。这些年由于工作原因,回家少了,可天河水声依旧时时澎湃于心。雨季的天河,奔腾流淌,不溢不漫,恰到好处,谁也留不下她前行的步伐。她有一个目标,先入白河再奔密云水库,那是她的归宿。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人与水的追求,虽有方向之分,但最终的目标竟如此一致。
童年已逝,但作为村庄惟一的一条河流,它每一分的美,都是绝无仅有的,犹如那棵逝于时光中崖壁上的古松树。想起唐代诗人钱起的“诗成流水上,梦尽落花间”,那是一种情景和意象。又见天河水滔滔,这是现实的存在,是我永恒的记忆和无法替代的梦影,是我对家乡对天河山水无比眷恋的情结。
雨后天河,是一道融入血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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