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的话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5周年。伴随新中国一路走过的光辉岁月,在不同时期先后涌现出许多经典献礼文艺作品,这些文艺作品题材类型多姿多彩,或展现重大历史事件,或塑造英雄人物,或表现人民美好生活,与时代脉搏紧密相连,洋溢浓浓的爱国主义情怀,彰显了国家和民族精神。这些经典献礼文艺作品,历久弥新,常演不衰。今起,本报推出“献礼——庆祝新中国成立75周年”栏目,对话一批优秀文艺家,讲述他们参与献礼文艺作品创作的那些幕后动人故事,传递文艺工作者的爱国热忱和家国情怀,感受文艺经典跨越时空滋润人心的精神力量。
人物寄语
中华民族有伟大的凝聚力,有高瞻远瞩的领导层,有吃苦耐劳的民众,有拼死拼活的精神,《东方红》正是这种民族精神高度集中的表现。——陆祖龙
《东方红》电影截图。
上图:2020年10月23日,陆祖龙赴人民大会堂参加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下图:《东方红》部分主创1964年10月于香山玉华山庄合影。从左至右依次为张慕鲁、陆祖龙、茅沅、乔羽。受访者供图
本报记者韩轩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相信每一位中国人听到这个旋律,都会难以抑制激荡的情绪。1964年10月2日的人民大会堂里,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拉开大幕,这部为新中国成立15周年献礼推出的作品一经上演,便成为中国人民心中永不褪色的记忆。今年96岁高龄的作曲家陆祖龙,是参与《东方红》音乐创作的作曲家之一。接受本报记者独家采访时,提起当年的情景,他依旧心潮澎湃。
3500多名文艺精英齐聚北京
1964年8月初的一天,36岁的总政歌舞团创作员陆祖龙接到通知,让他去西苑宾馆报到。陆祖龙到了西苑宾馆,看到房间里面除了两张钢丝床,出人意料的是还有一架钢琴,“这样好的条件,真让我大为惊讶。”这一幕,陆祖龙时至今日还记得清清楚楚。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西苑宾馆云集了当时文艺界的许多著名人物。“安波、李焕之、时乐濛等大作曲家都在这儿,在他们面前,我就是个‘菜鸟’。”陆祖龙回忆,指挥组有严良堃、秋里等,魏巍、徐怀忠、郭小川、贺敬之、乔羽等作家也在,不仅有在京各大艺术院团的艺术家,还有来自各地的人才。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的7月18日,周恩来总理在国务院各部党组书记会议上提出,要推出一台兼具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大型演出,向新中国成立15周年献礼,这台演出要完整表现我们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的历程,以及党的指导思想——毛泽东思想的发展历程。后来,周总理亲自选定了一个13人小组,周扬为组长,李一氓、齐燕铭、张致祥、陈亚丁、周巍峙等担任组员。经周总理同意,大歌舞定名为《东方红》。
在1964年8月至10月两个月的时间里,来自北京、上海等地和军队系统70多家文艺单位的音乐舞蹈诗歌工作者、舞台美术人员,以及北京许多业余合唱团、工人、士兵、学生、少先队员等3500多人聚集在一起,准备在新中国成立15周年之际为全国人民奉献精彩演出。
陆祖龙记得,那一年8月的西苑宾馆里,始终萦绕着激动与紧张的情绪。激动,是因为要参与个空前伟大的创作;紧张,是因为这样一台庞大的节目要在10月初上演,而创作时间不足两个月。
60个日夜忙碌精雕细琢
创作任务很快分配到了各个组。
作曲组中,陆祖龙、葛光锐、王竹林等同年的年轻作曲家每人包干一场。陆祖龙负责的是第四场“抗日战争”,从“九一八”写到延安、南泥湾,再从游击战写到抗战胜利,他负责这一场的乐队编写和串联,“这个任务可不轻,大部分革命历史歌曲都是单旋律的,我必须配成合唱,还得编配出管弦乐的伴奏,再加上几十人的民乐队,还有所有舞蹈的伴奏。”陆祖龙说。
经过两个星期的初创,当时全体工作人员排出了一个“小样”,8月24日在中国煤矿文工团排练厅第一次联排。联排没有服装、道具、背景、乐队,效果也不尽如人意,“大家默默回到西苑宾馆,在饭堂里没有人说话,可见大家的心情有多么沉重。”没想到,《东方红》的领导小组很快提出了修改意见,并鼓励艺术家们:“在短短的十几天中,就能排出这样两个多小时的节目,很了不起!”深受鼓舞的艺术家们又投入热火朝天的修改和创作中。
进入修改阶段,领导小组定下两条“规矩”,第一条就是“修改不过夜”。“领导小组每天开会决定要修改的地方,传达给我们时已经是夜里十一二点,我们就要连夜修改。”陆祖龙说,哪怕只修改一个小节,在管弦乐、民乐的伴奏总谱上就要大改四五十行,工作量非常大。“我们必须赶在第二天早饭时送到乐队手中,他们才能吃完饭就分头抄谱练习,晚上再合乐。”那一个月,作曲组的房间常常灯火通明,秋里、严良堃等指挥也会来给他们出主意,让作曲家有更多的配器思路。
第二条规矩就是“精益求精”,绝不能因为时间紧张马虎了事。陆祖龙记得,《东方红》中很多场次都经过翻来覆去的改动。“‘遵义会议’这一场,从舞蹈到音乐,再到服装都反复修改过,所有修改还必须在一天之内完成。”最后,经过了六七次大改,“遵义会议”才达到了比较满意的效果。
紧迫的任务也让艺术家们灵感迸发。陆祖龙在创作“游击队”音乐当晚,感到只用《游击队歌》的旋律比较单调,就在短促的主旋律上加了一个悠长的对位旋律,“当时我年轻,胆子大,也没征求谁的意见,第二天就送到乐队和合唱队去排练了,没想到大受欢迎,领导审查也很满意。”但陆祖龙还是担心,这首歌的创作者、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老前辈会不会有意见,“后来,一位上海音乐学院的老师跟我说,贺绿汀先生对此非常满意,还感叹道:‘看来,《东方红》那里有人才啊!’”听到这话,陆祖龙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周总理带来核试验喜讯
《东方红》的诞生,始终凝结着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怀。1964年“十一”之前,毛主席亲自前来审查《东方红》。看完后,他肯定了文艺工作者的努力,并带着历史性的眼光,提了一条重要意见:开国后的社会主义建设如何表现,现在还没有定论,《东方红》写到1949年就可以。于是,原来设计的农民丰收歌、军队士兵舞和工人舞,换成了天安门前各民族的舞蹈。
时间来到了1964年10月2日,当晚,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在人民大会堂隆重首演。《东方的曙光》《星火燎原》《万水千山》《抗日的烽火》《埋葬蒋家王朝》《中国人民站起来》《祖国在前进》《世界在前进》等八场内容,奏响了一首高昂激越的中国革命颂歌。全部史诗由30多首曾在历史上产生广泛影响的革命歌曲和20多个舞蹈组成,3500多名专业和业余文艺工作者,呈现了歌舞、大合唱、齐唱、独唱、群舞、独舞等多种艺术形式的表演,现场还有民族乐队和西洋管弦乐队联合演奏。
《东方红》连续在人民大会堂上演了14场,场场爆满,盛况空前。“在当时,看《东方红》是一大盛事,人民大会堂每天晚上都是灯火辉煌,迎接四面八方来的观众。”而让陆祖龙更加难以忘怀的是,10月16日这一天的下午,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了参加创作和演出的全体人员。
看到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董必武等领导人,大家热情鼓掌,周总理却挥着双手说让大家静一静,接着,周总理说:“我们的原子弹试验爆炸成功了!”瞬间,掌声和欢呼声响彻大厅。
1965年,《东方红》进入了电影的拍摄,陆祖龙、时乐濛、乔羽、王竹林四人作为“留守”人员,为电影的片头、片尾作曲补缺。与此同时,陆祖龙还参与了歌舞剧《椰林怒火》、舞剧《刚果河在怒吼》等作品的创作,都受到了广泛好评。“我能参加《东方红》的音乐创作,是我一生中最重要、最光荣的活动,当时我还是一员创作新兵,在那里我结识了许多作曲大家,更重要的是学习了很多,收获很多,这对我以后的创作工作都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陆祖龙说。
与《东方红》相关的记忆永远令人兴奋,这部史诗性作品在诞生后无数次演出,同名电影也在祖国各地播映,产生深远的影响。“我们集中来搞大歌舞的时间仅仅两个月,这真是奇迹!”陆祖龙深深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