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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踉踉跄跄而我们在输出音乐 琵琶演奏家的去与归
中国网 china.com.cn  时间: 2017-04-26 07:28   发表评论>>

2016年7月30日,吴蛮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与华阴老腔合作,举行音乐会。吴蛮觉得华阴老腔“非常真实”,“不像我们这些所谓音乐厅里头的音乐家,都磨得光光的。”(受访者供图/图)

(本文首发于2017年4月20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世界踉踉跄跄,而我们在输出音乐” 琵琶演奏家吴蛮的去与归》)

从美国圣地亚哥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吴蛮将琵琶小心翼翼地放入行李舱,邻座美国人看了看这个包裹严实的庞然大物,脱口而出:“琵琶!”

吴蛮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认识?”

“我家里就有一把。”美国人有些得意。

2017年4月4日,琵琶演奏艺术家吴蛮从圣地亚哥回国演出前,遇到了这一幕。1990年,吴蛮只身前往美国时,整个西方对琵琶都极其陌生。二十七年里,吴蛮灌录了四十多张琵琶专辑,五次获得格莱美唱片“最佳演奏”和“最佳世界音乐专辑”奖提名。美国权威音乐杂志《美国音乐》曾将吴蛮评为2013年“年度最佳器乐演奏家”,这是该奖项首次颁发给一位东方演奏家。

吴蛮最近一次获得大众关注,是2017年2月13日。在第59届格莱美颁奖礼上,纪录片《陌生人的音乐》获得了最佳音乐电影纪录片提名。这部由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导演摩根·内维尔执导,讲述音乐家马友友和他创立的“丝路乐团”的纪录片,主角之一就是吴蛮。吴蛮也是“丝路乐团”创团的主要成员之一。

随同纪录片《陌生人的音乐》一同发行的音乐专辑《歌咏乡愁》,获得了格莱美“最佳世界音乐专辑奖”,专辑第一首音乐《绿——文森之歌》,是吴蛮创作并演奏的。

《绿》的灵感与吴蛮的儿子文森有关,文森五岁的时候,老在家里哼一个很有东方韵味的调子,她问儿子,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儿子说不知道,自己瞎唱的。吴蛮觉得这很有意思,出生在美国的儿子竟然会随口哼唱一个富有中国韵味的旋律。她把这段旋律录下来改编,演奏时,除了琵琶,还加入了笙、唢呐、手鼓等多种中国传统乐器。

纪录片《陌生人的音乐》中,吴蛮的故事从圣地亚哥的一家吉他琴行开始的。她跟一帮朋友在琴行玩音乐,即兴用琵琶弹起超人电影《钢铁侠》中的音乐。吴蛮还用琵琶演奏过爵士乐;在舞台剧中出演角色、弹琵琶;玩电子琵琶,把琵琶演奏处理成吉他效果。这让西方世界对古老东方的琵琶从陌生变熟悉。

对西方人来说,琵琶曾经的确是陌生的。但在1990年代,对吴蛮来讲,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她可以在一张白纸上随意涂抹。“我想打破一种印象,你这个人是中国来的,乐器是中国的。但我是个音乐家,我可以做很多事。”吴蛮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莎士比亚为什么不能跟中国僧人对话”

1968年出生的吴蛮是“文革”之后中央音乐学院招收的第一批学员。小时候学琵琶,是父亲想让她“学一门手艺就可以留在城里”。吴蛮的父亲吴国亭,是著名的国画家,花鸟画创新派的领衔人物。那时学国画的学生中,没有多少真正有绘画才华的年轻人,父亲有些失望,就没有让女儿传承他的衣钵,而是转学民族乐器。

吴蛮学琵琶很有天赋,学了四年,她就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从家乡杭州考到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1989年,21岁的中央音乐学院学生吴蛮就获得了全国民乐演奏大赛琵琶组冠军,成为全国最受关注的琵琶演奏家,中央音乐学院也很快给她发来了聘书,要她留校任教。“行内、业界都是看好我的,而且那时候工资比我老爸还挣得多。”吴蛮回忆。

一切都走得太顺,倒让吴蛮迟疑了。捧着“铁饭碗”,她觉得好像一眼就能看透未来。1980年代末,年轻人间“出国潮”盛行,吴蛮周围很多学西洋乐器的同学都出去留学了,她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传统音乐就不能出去?她也想出去走走,看看世界。

1990年,吴蛮放弃了在中央音乐学院任教的机会,带着琵琶、古琴、柳琴、古筝等7件民乐,踏上了飞往美国纽约的飞机。

美国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就是闯天下,当时就有这样一股心情,跟现在的年轻人出去不一样,现在都带着钱出去,那时候是没有钱的,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吴蛮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那时,美国人对于琵琶是什么,完全不了解。吴蛮就抓住一切可以演奏的机会,去教堂、去中学、去华人社区演奏,演得多了,渐渐积攒出不错的口碑。

转折出现在1992年。在那年的匹兹堡现代音乐节上,吴蛮与另外14位西洋乐演奏家同台,她用琵琶弹奏了中央音乐学院师兄、作曲家周龙的作品,此后,她还在音乐节上举办了一场小型独奏会。

匹兹堡现代音乐节的观众中不乏音乐圈“大咖”,其中就有知名的弦乐四重奏组合克罗诺斯,他们听到了吴蛮的演奏,很喜欢,专程找上门来,希望跟她合作。第二年的匹兹堡现代音乐节,吴蛮就和克罗诺斯合作,用琵琶和弦乐四重奏,演奏了周龙专门为他们写的作品《魂》。这是第一次,琵琶和西方的弦乐进行跨界的演出,如此耳目一新的表演,很快受到了美国音乐界和主流媒体的关注。

1994年,意犹未尽的克罗诺斯希望跟吴蛮再次合作,再找一位作曲家,再来一次跨界。吴蛮向克罗诺斯推荐了她的同学谭盾。那时候,谭盾还未成名,同样是一位只身闯荡美国的音乐家。克罗诺斯向谭盾提出了他们的想法,想做一个音乐剧一样大型的实验作品,带表演、带布景。谭盾很用心,他随后为弦乐四重奏、琵琶、石头、水、纸、金属创作了一部室内音乐实验作品,就是《鬼戏》。

《鬼戏》以中国民间巫乐傩戏为灵感。谭盾在考察傩戏时发现,傩戏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有生命的、可以互相沟通的,花朵可以和蜜蜂对话,石头可以对水唱歌,云可以与大海呼应。他就想,莎士比亚为什么不能跟中国的僧人对话,巴赫为什么不能跟中国对话?于是,在《鬼戏》中,出现了这样的五个乐章:巴赫、僧侣和莎士比亚在水中相遇;大地之舞;与“小白菜”的对话;金乐与石乐;纸乐。

在《鬼戏》中,《小白菜》的曲调是由吴蛮直接哼唱的,琵琶也是这部作品中唱主角的乐器之一,吴蛮并没有拘泥于传统的演奏技法,而是运用了以指甲的正、反拨,手掌的击弦,不同方向的扫弦,拍打琴体等演奏技法,将琵琶所能表现出的各种音色及力度变化充分挖掘。

东西方元素混搭的《鬼戏》在纽约布鲁克林“下一波艺术节”中首演时,引起了轰动,此后,吴蛮和克罗诺斯、谭盾就不断收到来自欧洲各大艺术节的邀请,他们带着《鬼戏》,前往世界各地巡演,一直巡演了三年。吴蛮认为,即使到今天,《鬼戏》也是谭盾最为成功的作品之一,他后来的音乐作品中,包括为《卧虎藏龙》配乐,或多或少都有《鬼戏》的影子。

吴蛮将琵琶与世界各地的地方音乐进行创造性融合,她认为“这样的交流有时比语言来得更直接和有力”。(受访者供图/图)

没有墙壁的音乐实验室

美国的华人艺术圈说大不大,一转身,都是熟面孔。

吴蛮一转身,首先遇见李安。1993年,李安拍摄了他的第二部电影作品《喜宴》。《喜宴》讲述的是纽约移民的故事,李安在影片中找来法国作曲家配乐,他希望用法国的手风琴展现纽约这座大都市的情调。同时,他也希望融入一些中国的传统乐器在里面。

吴蛮当时在华人艺术圈很活跃,李安很快找到了她,希望她能够担任电影中中国音乐部分的顾问。《喜宴》中,有不少场景的配乐是吴蛮即兴创作而来的。她记得,有一些大场景是手风琴的旋律,她就让琵琶的旋律“在上面飘着”。

拍完《喜宴》,吴蛮继续担任《饮食男女》的音乐顾问,并协助李安召集音乐家。

1997年,吴蛮遇见了马友友。两人有很多共同的音乐界朋友,又都住在波士顿。1998年,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访美,美国总统克林顿夫妇在白宫宴请朱镕基,马友友和吴蛮被一同请去白宫,两人合演了大提琴和琵琶二重奏,吴蛮也成为第一个在白宫演奏的中国演奏家。

那时马友友就谈起了想办“丝路乐团”的想法,能够召集一些来自东方、西方的音乐家,做一些巡演。成立“丝路乐团”的想法,来源于马友友在哈佛大学学习期间,有一次,世界知名美国指挥家、作曲家李奥纳多·伯恩斯坦以授课的形式来哈佛做访问,当时伯恩斯坦在寻求全球的音乐语言,他说,“整个世界踉踉跄跄地走,一些政府在瓦解,而我们在输出音乐。”这句话种在了马友友的心里。

后来,马友友前往非洲的一个原始丛林部落,看少数民族布西曼族跳他们的传统舞蹈传思舞,他们一边跳,一边将手放在那些受了伤需要被治疗的人的头上。马友友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回答:“不论是舞蹈、音乐,还是宗教也好,都有抚慰人心的意义。”从非洲回来,马友友就拉上吴蛮,一起筹备“丝路乐团”。最初,“丝路乐团”的成员就是马友友和吴蛮两人,两人一起创作、一起排练。

“丝路乐团”直到2000年才正式对外宣布成立,包括马友友、吴蛮在内,如今有固定成员15名,团员们来自不同大洲,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其中大部分来自曾经或正在经历战乱的国家,比如伊朗、叙利亚。平时,乐团的艺术家们各有各的事业,巡演前才会聚集到一起。他们一年有两次大巡演,一次是在北美,一次是在国外,或者亚洲,或者欧洲,被誉为“流动的没有墙壁的音乐实验室”。

去过的那些地方,都给吴蛮留下了独特的印象。去前苏联的国家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的时候,常常会让她想起童年时的中国——走进百货商店,用现金买东西,营业员指示她,将钞票夹在吊在绳子上的夹子上,再顺着长绳,把夹子溜过去,找完零钱,营业员又通过夹子将钱顺着绳子溜回来。这让吴蛮很熟悉,也很亲切。吴蛮发现,在这些物质还不发达的国家,观众们却对音乐有一种更为纯粹的心态。

“这是长在土壤里的手艺”

在外待得久了,听的音乐多了,吴蛮越发想念中国的传统音乐。“很想念,但又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从小学琵琶,一路到了中央音乐学院这样的高等学府,但吴蛮觉得,音乐学院其实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不接地气。“就是在那儿学怎么演奏乐器而已,作为一个音乐家,营养太少了。我想增加营养。”

2008年以后,吴蛮开始频繁回国,她创立了音乐项目“吴蛮回到东方”,大部分时候去农村,山西、陕西、新疆……发掘目前仍存在于农村的道教仪式、处理红白喜事的方式、皮影、地方戏曲,还有民歌中最原始的音乐。每去一地,她通常待上半个月,跟当地人一样生活。

在山西一个村庄,吴蛮看到了为死去的羔羊做的白事。羊羔如果死在寒冷的1、2月份,村民会把尸体放到棺材里留着,等到4、5月份天气稍微暖和一点,选一个好日子,村人聚集在一起,为死去的羊做白事。在白事仪式中,就有很多流传多年的民间音乐。

在陕西省华阴县,她第一次听到了华阴老腔。华阴老腔发源于明末清初,是陕西省华阴县泉店村张家户族的家族戏(只传本姓本族,不传外人),其声腔具有刚直高亢、磅礴豪迈的气魄,听起来颇有关西大汉咏唱大江东去的豪迈感;落音又引进渭水船工号子曲调,采用一人唱众人帮和的拖腔,民间俗称为“拉波”,伴奏音乐不用唢呐,独设檀板的拍板节奏。

听完张家老汉们唱完华阴老腔,吴蛮震惊极了。“太真实了,特别真实。他们是农民,对他们来讲,这是一门手艺,是家里传下来的,是长在土壤里的,非常真实,不像我们这些所谓音乐厅里头的音乐家,都磨得光光的。”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2009年,在吴蛮的坚持和策划之下,这群唱着华阴老腔的农民第一次出国了,他们在美国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举行了两场音乐会,作为“中国艺术节”的特别演出。票很早就被卖光了,美国人看后激动不已,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中国音乐。后来,谭维维在一次综艺节目中与华阴老腔合作,中国观众才知道了“华阴老腔”这样的艺术形式。

像华阴老腔这样的民间采风所得,吴蛮还积攒了很多,它们都变成了活生生的音乐创作,她将它们与琵琶做了创造性融合,进行了包括“吴蛮和新疆维吾尔音乐大师”“吴蛮与弹拨乐家”“古韵——多媒体音乐会”等演出。

2017年5月起,吴蛮还将和三位分别来自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意大利的音乐家一起,在西安、苏州、常州、郑州等中国各地展开一场名为“边疆——吴蛮与丝路音乐大师”的巡演。

“我觉得音乐最大的作用就是交流,交流里头可能就包括了治愈或者包括了一些碰撞。我通过音乐来跟你交流,我没跟你说话,但是这种交流有的时候往往比语言来得更直接和有力。”吴蛮说。南方周末记者 李邑兰 南方周末实习生 王翠

文章来源: 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 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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